信息藝術設計系教授 吳冠英
吳冠英,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信息藝術設計系教授,博士生導師。1982年畢業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前身)裝潢系書籍設計專業。2008年奧運會吉祥物“福娃”的原創者和主要設計者,2008年北京殘疾人奧運會吉祥物“福牛樂樂”的設計者。主要研究方向為動畫思維和動畫創作。曾榮獲北京奧運會、殘奧會特別榮譽獎,中國漫畫杰出貢獻獎,北京市高等學校教學名師獎等獎項。
上一次采訪吳冠英教授,還是十二年前。2008年,作為奧運會吉祥物福娃的原創者和主要設計者之一以及殘奧會吉祥物福牛樂樂的設計者,他為公眾所熟知。一個生肖輪回過去,再度走進他的辦公室,某一瞬間有種時光穿越的恍惚——墻上一眼能看到熟悉的各種福娃和福牛設計手稿,面前的吳冠英教授依然從容恬淡、親切和緩,只有頭上略微增加的灰白頭發,在提示著時光流逝。
教書、畫畫、做設計,時代變動不居,他在藝術的世界里靜水流深。這些年來,不時在媒體上見到吳冠英的報道,連續多年的生肖、拜年特種郵票設計,新中國成立70周年紀念幣設計,各種吉祥物、紀念封設計等等,大都身具國家形象宣傳和文化標識意義。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的公眾號有留言說:“吳先生的畫筆無時無刻不在幫助人們發拓世間萬物之美。”“作品和做人都是杠杠的,是一輩子學習的榜樣。”但直到最近,看到他集結這些年速寫作品出版的《游畫世界》,才發現光環背后,日復一日堅持創作、觀察、思考的力量是如此厚重而驚人。守得安靜,方得精進。在人人嚷著社會浮躁卻又身不由己的時代,這一點讓人敬佩又渴望。
01 速寫本:“任是尋常也動人”
吳冠英隨身的包里永遠帶著速寫本。他嘗試過各種各樣的本子,最后固定成現在這種——16*22cm見方,環線裝訂,硬殼牛皮紙封面。大小剛好可以塞進隨身的包里,又便于攤開來掃描和保存作品。
這樣的本子,他家里少說也摞了幾十本。翻開里面全是他的日常速寫。校園里、機場和高鐵站的等候大廳、咖啡館、旅途中......他從不刻意選擇地點和景致,隨處坐下,簡單的一支秀麗筆或勾線筆,十幾分鐘,就勾勒出一片生動的煙火氣,是我們最日常的樣子、最熟悉的場景。
在威尼斯旅游的間隙畫速寫
在吳冠英看來,任何一個生活的細節都是動人的。因為我們每個人就生活在同樣的環境里、經歷過相似的生活和情感。他的筆下,有高鐵站里歸家心切的游子,大箱小包盛滿對家人的情義;有飯店排隊等位的母女,媽媽低頭喂女兒吃雪糕的瞬間,眼里滿是溫柔的愛意;有機艙里伴著飛機轟鳴聲入眠的疲憊旅人;有清晨公園里晨練遛彎的老人......吳冠英說,之所以多年堅持寫生和速寫,就是為了持續鍛煉自己敏銳的觀察力,以保證能捕捉到生活里那些讓人心動的瞬間。
也許很多人會覺得,論捕捉瞬間,沒有什么勝得過照相機這項偉大發明。美顏、濾鏡、PS技術,讓照片在呈現“美”這一點上顯得無比強大。但吳冠英不這么認為。看到越來越多的人熱衷于“到此一游”的打卡照,擺個 pose“咔嚓”一下就匆匆離開,他覺得特別遺憾。“生活中真正美的東西,一定不是擺出來的。”他說,“其實觀察和體會才是最重要的。但大家卻常常忽略了身邊真正的美、忘掉了生活最本質的東西。”
拍照的習慣也影響了美術圈的創作。“有些畫家會直接照著照片畫。但是被定格的這個瞬間,其實是在一個前后連續的過程中的。在這個過程中你看到的那些鮮活的東西、感受到的當時的氛圍,只通過照片是絕對感受不到的。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要堅持帶學生外出上速寫課、寫生課的原因。”
他曾有一次聽著名連環畫家賀友直的講座,賀先生舉的例子讓他特別有共鳴:假如畫農村里一個人燒柴火,必須先看他燒火的整個過程。到院子里抱柴火,抱的是高粱秸稈還是樹枝?用的是什么樣的灶?他如何點火、如何揭鍋蓋?這一系列動作入眼入心,畫時才能找到最經典、最有表現力的那個瞬間和動態,甄選出最具有美感又最自然的表達。
一個年輕媽媽抱著一個小女孩在等座。她喂孩子吃冰棍的耐心及專注的神情吸引了我。孩子依靠在媽媽的懷中,媽媽注視著孩子,那充滿愛意的眼神,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如此安寧、美好。
多年前去香港大澳漁村閑游,看到一艘漁船旁邊拴著三葉小舟,像三個孩子圍在母親身邊,頗有情趣。畫速寫并非只將客觀的物象如實地描摹下來,有感情的注入與想象的介入,畫才會感人。
在芝加哥外出時看到兩個在車站旁邊等車的人。遠處還有兩個身著休閑裝的旅行者,正在等待過路口。動靜中的四個人在此時此刻偶然“同框”,身同在此處,卻各自心在別處。
家里有一把躺椅,不常坐時,成了堆放玩具的地方。擠在一起的玩具,頗像幾個要好的“小伙伴”,仿佛有了靈氣一般。每個家庭的一角,幾件小飾物,一個小藤筐,幾枝干花......都可折射出主人的品味和愛好。
這其實也是他的速寫集想跟讀者傳達的另一個主題——欣賞畫作之外,更重要的是學會如何去觀察生活、感受生活。
他的觀察呈現在畫中,映出的是我們這個手機時代的日常。街邊、機場、路上......畫里人們最常見的動作就是埋頭看手機。還記得采訪時,記者隨口問了一個問題:“您外出速寫時,會不會有很多人來好奇地圍觀?”而他的回答,讓人意外又感慨。“不,其實并沒有”,他說,“現在大家都是匆匆忙忙的,沒有人好奇別人在干什么,能靜下心讀書的人也少了。哪怕面對面坐著的人——無論是陌生人還是認識的人,也都很少交流。大家都靠手機打發時間,也可能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孤獨或尷尬。”
他在書里的一幅速寫旁如此寫道:“不知從哪天開始,人們逐漸習慣了從手機中看虛擬的世界,而忽視了身邊真實的世界,因此錯過了多少稍縱即逝的美妙風景和萬千種花草之香,也少了詩意的生活。”
他通過速寫反映身邊的世界,更試圖喚醒人們對生活之美的共鳴和感受力。讀者在關于他速寫集的公號文里留言說:“吳老師想必對生活的珍視超乎了尋常,令人敬佩。”的確,他喜歡畫溫暖美好的情景、身邊熟悉的人與物,“用帶有情感和溫度的筆觸去傳達自己的感受”。而這,其實也正是這個時代迫切需要的對“美”的引導與表達。
常在清華荷園的池塘邊散步,看盡這里春、夏、秋、冬四季各種植物的枯榮變化。今又逢深秋季節,池邊春時的茵茵芳草,此時已化為金黃色的茅草,夏日滿池的碧天蓮葉,也漸變為殘荷,在艷艷的秋陽下顯出特別迷人的色彩。
02 “不要做迎合審美的事”
這些年,從奧運福娃到紀念金幣,再到生肖、拜年特種郵票設計,吳冠英的很多設計作品都帶著濃郁的中國傳統藝術風格。但如果看他早期的連環畫和插畫作品就會發現,他的創作風格其實極為多樣。
1982年從中央工藝美院書籍設計專業畢業后,吳冠英留校從事設計和插圖的教學工作。與此同時,憑著愛好和實力,他在連環畫界也開始嶄露頭角。《帶閣樓的房子》《紅與黑》《灰姑娘》《荷花仙子》《邦斯舅舅》......十年里,他創作了大量優秀的連環畫和插畫作品,從題材到繪畫風格,盡情地進行著自由探索,也溫暖了一代人的童年記憶。
他曾在談到插畫設計時說:“插畫是對文學內容的濃縮,可以達到‘以一當十’的目的,反映出對文學作品產生的共鳴、對生活的理解和造型藝術審美的追求。”雖然后來轉向了設計和動畫的創作研究,但這種對內涵精神、日常體驗和形式美感的多重追求卻一直貫穿他的創作生涯。
組畫作品《身邊的變畫——游》(部分)
2020年11月,吳冠英創作并于2019年10月發表在光明日報的組畫作品《身邊的變畫——游》獲得了第三十屆中國新聞獎新聞漫畫項目一等獎,這是中國優秀新聞作品的最高獎項。看看這組兼具藝術性與新聞性的漫畫,或許可以感受到什么叫作好的作品可以“以一當十”。
為迎接新中國成立70周年,光明日報社策劃邀請不同創作者以“身邊的變畫”為主題,用新聞漫畫的形式展現我們衣、食、住、行等諸多方面的變遷。其中吳冠英的作品是要以“游”為主線,展現不同年代中國家庭出游的變化。
在按年代呈現的七幅畫作里,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公共汽車、老式拎包,到七、八十年代的二八自行車、“的確良”襯衫,再到九十年代的BP機、“打卡”首選地——天安門,千禧年后越來越普遍的私家車、自拍桿、境外游......吳冠英用豐富的細節、明亮溫暖的色彩,配合悄然變化的交通工具,串起了幾十年里的發展變遷。從不同年代的畫面中,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最熟悉最親切的記憶。
不著廢墨,筆筆傳意。吳冠英說,創作這件事,容不得任何糊弄。而要做到所謂的創意或者創新,一定得是“有根基的創新”,不能靠靈光乍現、憑空想象。
在學校教書,遇到學生來求助“沒靈感”“找不到感覺”是常有的事。有時他被請去當各種動漫比賽的評委,也會遺憾不少作品看似酷炫,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空洞無物。原因何在?吳冠英說,相比外在的形式,創作最根本的還在于內驅力。少了這一點,只會浮光掠影,或如無根之萍。他的忠告一針見血:“千萬不要去做迎合審美的事。”
愿意或者不愿意,我們都已身處流量時代。社交媒體、網紅、短視頻......除了不知不覺被消耗掉的時間,我們的審美、喜好、思考,也總在不由自主地被影響、被裹挾。身為師者,他在課堂內外不斷引導學生去思考和接近藝術創作的本質;身為藝術家,——借用艾布拉姆斯“鏡”與“燈”的比喻,他以作品映照生活,又以作品啟迪思索,在公眾和“美”之間努力架起一座橋梁。
在微博上,吳冠英經常分享一些自己的速寫和水彩創作。他畫的二十四節氣插畫已經到了第四套,仍然一到節氣之前就被網友提醒更新,人氣極高。他自己非常喜歡這個系列的創作。相比成人化、比較詩意的古代風格,他更希望用充滿童趣、貼近生活的方式來表現二十四節氣。他說,希望大家通過這組畫能感受到,我們的中國文化生動而又鮮活,它其實就在身邊。
03 傳統文化:不能“拿來主義”
2019年,為迎接新中國成立70周年,中國金幣總公司計劃發行一套金銀紀念幣,以表現民族團結、普天歡慶為主題。但“民族大團結”的主題想要在設計上出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金幣總公司前前后后否了很多設計稿,最后想到了曾多次擔任紀念幣設計評審的吳冠英。
新中國成立70周年金銀紀念幣設計
此時,時間已經非常緊迫。吳冠英出了兩套設計稿:第一套相對傳統,仍以人物作為表現民族團結的主要造型;另一套則跳出人物敘事框架,采用了中國傳統的團花圖案設計。在寓意團結一心的心形纏枝紋中,象征繁榮的牡丹、象征和諧的百合,還有象征團結的石榴共同組成疏密有致又極富美感的團花圖案,外圍則飾以飄帶和醒目的中國結。金幣邊上一圈還飾有56朵石榴花,寓意56個民族。整體圖形設計的語言,無一不在傳達“民族團結同心,普天歡頌國慶”的美好寓意。
這套設計一出,立刻被金幣總公司采納。結合金幣的質地、凹凸磨砂工藝,最后呈現出的效果極其出色。金幣發行后一片好評,幾乎到了一幣難求的程度。
吳冠英說,這其實就是中國傳統裝飾藝術的力量。雅俗共賞,既有內涵寓意上的豐富性,讓人感覺到跟傳統文化的親近;又兼具視覺設計上的美感,讓不論中外、不論是否懂中國文化的人看到,都能有一種審美上的愉悅感,覺得喜歡。
除了紀念金幣設計,他還設計了多套生肖郵票和拜年特種票,都是在傳統符號與現代元素的結合上特色鮮明。他說,“其實要說這些設計元素,大家都想得到;中國傳統裝飾的資料,網上也隨處都找得到。但只有真正了解這些傳統裝飾圖案背后深層的文化內涵,才能懂得把它們用在哪里、如何運用。”
時下,國風盛行,涌現出諸多“新國潮”設計,各地的非遺展、非遺設計周活動如火如荼。一方面,這對弘揚傳統文化來說無疑是好事;但另一方面,很多設計還是存在一種“生硬”感,讓人說不出來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吳冠英說,根本原因,還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理解得不夠透徹,直接“拿來主義”進行套用或堆砌。
如何將傳統文化藝術更好地與現代設計結合,一直是藝術創作的一個大課題。吳冠英憶起當年在中央工藝美院受的教育:“比如說要將一朵花變成一個圖案,老師要求我們必須先去寫生,在寫生基礎上進一步構思圖案上的變化,還要結合使用的方式,比如要變成瓷盤上的花,那么瓷盤的造型、質地如何?如果是做門上的造型裝飾,那么與這座建筑整體的風格是怎樣的關系?這個思考過程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學習過程,不是搬來圖案直接貼上去那么簡單。”
用吳冠英的話說,中國傳統裝飾藝術也許“不時髦”,但非常有助于解決實際問題。如今,以故宮和敦煌為代表的傳統文化IP深受大眾尤其是年輕人喜歡,對推動傳統文化的創新性發展是件好事。但他同時提醒:“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絕不只在敦煌和故宮。從荊楚到陜北,每一個地方,都能挖掘出非常豐富的傳統文化,值得我們認真去研究。”
這兩天,吳冠英的微博又更新了。他上傳了自己最新的手繪封作品,二十四節氣插畫里的小主人公和她的動物朋友們手拉著手,無憂無慮,紙間仿佛有寧靜的幸福在流淌。旁邊題記:“愛,是對他人生命持久的關注。”吳冠英說,自己是“以平常心,觀平常事,畫平常物”,但正是對生活、對藝術的持久關注和熱愛,使得這份“平常”在筆尖傳遞出動人之美,并凝聚成為春風化雨的力量。
給學生講解動漫創作
對話:動畫藝術與審美
記者
您這些年主要從事動畫方面的教學工作。中國原創動畫這幾年很受關注和好評。比如《哪吒》《大圣歸來》《大魚海棠》等等。對此您如何評價?
吳冠英
國產動畫這些年進步確實挺大。大家開始注重真正地從我們自己的文化出發來做我們自己的東西。中國人開始喜歡上自己的國產動畫了,這也是很讓人欣慰的事情。但與此同時,我覺得原創動畫不能僅僅用觀眾多少、票房高低來作為衡量成功與否的標準。很希望我們動畫的題材可以更廣泛一些。現在基本都是神話主題、架空世界,如果幾個傳統文化大IP都開發完了,接下來還能做什么?
動畫的魅力或者說表現力絕不止于憑空想象的、架空的東西。它也可以是非常貼近生活的。我們會發現國外的動畫作品很多都跟現實生活息息相關,但它的想象力、表現力依然可以很豐富。像宮崎駿的動畫作品很多都是非常嚴肅的主題,但非常受歡迎。我們還是需要有一些對現實主義題材的思考,去挖掘現實中一些特別好的故事。
記者
現在國內動畫的整體水準,在國際上算是怎樣的水平?
吳冠英
其實單純從技術層面,中國的動畫技術還是比較容易達到國際水準的。但如果細看,就會覺得在細節方面還是有所缺失。比如我們現在做三維動畫,可能更多還是在角色上下功夫,但是背景比較空,很多背景細節幾乎沒有,只是個“大概齊”的樣子。
我有一個朋友在美國迪士尼做了11 年的美術設計,他給我講的設計細節讓我印象很深刻。為了在動畫中設計一個埃及法老墓的壁畫背景,他們會專程去大英博物館,因為那里的埃及文物館藏極為豐富。他們會實地體會埃及文物的氛圍,會仔細研究博物館里法老墓壁畫上的細節,用什么樣的筆觸、描繪的是什么事件,等等。這種對待藝術創作的嚴謹態度,對待 細節的一絲不茍,特別值得我們認真學習。
記者
現在還有一種聲音,擔心隨著新技術的不斷發展,會不會使得動畫變得過于專注或者依賴于技術?
吳冠英
關鍵還是看人在其中發揮的作用。無論應用什么新技術,動畫的“靈魂”一定是人賦予它的。所以主觀性是動畫最核心的東西。比如,動畫片里想表現一本有生命的書,這樣的東西雖然是來自于生活,但經過人的加工,在畫面組織和角色捕捉的這一瞬間, 它就已經變成藝術形象了,而不再是自然屬性意義上的書。既反映生活本質,又區別于生活,這就是藝術的價值。
我覺得動畫實際上是表現人潛意識的東西。為什么這么說?比如我們在堵車的時候,可能會不自覺地想:要是我的車能長雙翅膀飛起來就好了。這是人的潛意識,而動畫可以借由人的加工和技術手段的輔助,讓它成真。從現實角度,這件事可能匪夷所思;但從反映心理潛意識的角度,他反而是最真實的。
記者
您提到“不要讓自己去迎合審美”,特別有啟發。能不能請您再詳細說說,獨立的審美意識到底該怎樣培養?
吳冠英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們經常去超市買瓶裝水,講實話很多包裝設計實在是不敢恭維。但這種天天接觸的東西,大家看得多了可能也就慢慢無視、習慣甚至接受了,就像是一種強行植入,它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你對美的感悟和判斷。
所以為什么說美育特別重要,因為審美是要在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慢慢引導、慢慢培養的,不是一夜之間就可以提高的。拿國外的博物館教育來舉例子,老師帶著十來歲、甚至八九歲的孩子看印象派畫展,出的題目是請大家比較看看印象主義和浪漫主義繪畫有什么不同。這個年紀,孩子們已經在被有意識地引導著去思考美的不同跟多樣性了。
現在國內很多大城市的家長也開始有了這方面的意識,喜歡逛博物館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是件好事。從大學到中小學,也都把美育提到了越來越重要的地位。雖然說因為種種原因,有時候還難免有點“惡補”的意思,但總歸是個好的開頭。
但另一方面,從全社會來說,美的氛圍的營造也非常重要。我們時不時會在媒體上看到報道說哪里哪里又建起了一座奇形怪狀的建筑;我們走在街上,時不時就會看到亂七八糟的廣告牌、顏色丑陋的建筑圍擋,這種日常生活的審美影響其實也挺大的。所以說提高全民審美,依然任重而道遠。
提供:視覺傳達設計系
吳冠中教授
轉載自:清華校友總會訂閱號
原文刊載于《水木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