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六營泥塑村·集體照
7月12日
本次考察的終點站是寶雞市鳳翔六營村，一個以泥塑等手工藝聞名的民俗文化村。與上期木版年畫同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鳳翔泥塑，又會演繹怎樣的民間故事呢？
Day5
鳳翔六營泥塑村
2021年7月12日
圖1-2 六營村村口牌坊及主街道
六百多年前，明太祖朱元璋派大將李文忠在雍水河畔屯兵，其第六營駐扎村中，六營村因此而得名。營中有江西士兵會做陶瓷品，利用本地粘性很強的“板板土”兌水和泥，制模捏出泥人,泥動物,泥器具。幾百年來，經(jīng)過無數(shù)能工巧匠之手的塑造，逐漸形成了以彩繪泥塑享有盛名的六營村，這便是六營泥塑村由來的歷史傳說。「*來源1」
圖3 路邊的土地堂
六營村的民俗氛圍隨處可見，各家門口供奉著土地神，戶門上張貼著門神。一條筆直的大道貫穿整個村落，門戶對開，從家里能望到整個街道的喜怒哀樂。前門是商鋪，后門則盡享田野風光，樹木農(nóng)田果樹又加強了淳樸鄉(xiāng)土的氣息。就是這樣一個居住人口兩千多人的村莊，產(chǎn)出的泥塑等手工藝品作為禮品，曾贈給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及比利時首相等世界文化名人，并遠銷到美國、日本、法國等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來源2」
胡深泥塑世家
鳳翔彩繪泥塑，當?shù)厝朔Q之為“泥貨”， 是發(fā)源于陜西寶雞鳳翔的一種傳統(tǒng)民間藝術(shù)，是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之一。至今，當?shù)氐暮稀㈨n氏和杜氏等家族還傳承著這項古老的技藝。 鳳翔泥塑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胡深先生（1931-2019）曾評價泥塑作為民間藝術(shù)應該保留些“土味”，而胡深世家的這種“土味”來自傳承已久的技藝和持之以恒的熱愛。當我們看到這些充滿“土味”的泥塑時，眼前便浮現(xiàn)出這樣的畫面：背朝著莊稼堆，坐在小院里，手持毛筆勾勒著千般姿態(tài)的民間藝人們，他們都是名副其實的鄉(xiāng)土藝術(shù)家。
圖4-5 胡深世家在六營村的店鋪和小院
胡氏泥塑的傳承從未間斷，手藝在一代代胡姓傳人們手中傳習、傳承著，其中胡深和胡新明作為鳳翔泥塑的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成果突出。胡小紅老師是胡氏泥塑的第五代傳承人，也是鳳翔泥塑的縣級代表性傳承人，陜西省工藝美術(shù)大師，中級工藝美術(shù)師。她師從其父胡深，胡深則師從其父胡克勤，手藝在家族中代代相傳。「*來源3」
圖6 胡小紅講述父親胡深和鳳翔泥塑的故事
胡小紅老師就是在這樣充滿濃厚民藝氛圍的家庭里成長，完好地傳承了這項技藝，如今已經(jīng)在泥塑領(lǐng)域里小有成就的她，還承擔了多所藝術(shù)院校的實踐教學任務，她的小院還被授予鳳翔泥塑教學基地的稱號，為廣泛傳播鳳翔泥塑的文化和技藝奠定了基礎(chǔ)。
圖7 胡小紅老師在為大家介紹泥塑作品
與多數(shù)村民一樣，胡小紅老師也在自家臨街的小屋里經(jīng)營著鳳翔泥彩塑產(chǎn)品，墻面上、柜子里、臺面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鳳翔泥塑，一個個色彩濃郁，造型憨萌，令我們目不暇接。大家圍在胡小紅老師的身邊，聽她用鳳翔普通話將泥塑的故事娓娓道來。
圖8 墻面上、柜子里、臺面上
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鳳翔泥塑
圖9 胡小紅老師將泥塑的故事娓娓道來
鳳翔泥塑經(jīng)典作品
胡小紅老師向大家介紹道，鳳翔泥塑具有“三分塑，七分彩”的特點，泥塑呈現(xiàn)大致形態(tài)，而造型的立體感主要靠線條勾勒，色彩裝飾，畫法“隨機應變、隨方就圓”，靈活而無止境。欣賞著面前的泥塑，生動的造型，別具一格的色彩，師生們都愛不釋手。 鳳翔泥塑共有三大類型——立體造型、掛件與人物。立體類以動物造型為主，多塑十二生肖的形象，掛件有動物臉譜、人物故事等，人物主要為民間傳說及歷史故事中的人物造像，如包公、八仙等，大多較為精巧。
圖10 鳳翔泥塑的立體造型擺件
圖11 鳳翔泥塑掛虎、動物臉譜
圖12 鳳翔泥塑人物故事掛件
圖13 泥塑關(guān)公掛件
鳳翔泥塑的經(jīng)典作品主要有坐虎和掛虎，2002年郵票“生肖馬”、2003年郵票“生肖羊”以及2017年春晚吉祥物“鳳尾雞”都選用了鳳翔泥塑的形象。其中，生肖馬是1984年胡深先生于中央美術(shù)學院現(xiàn)場創(chuàng)作的圖案，而生肖羊是胡深老師與胡新民老師共同創(chuàng)作的，其形象融合了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審美。他們每年都會根據(jù)生肖特點與鳳翔泥塑特色創(chuàng)作新的作品。
圖14-17 鳳翔泥塑經(jīng)典作品——坐虎
圖18 掛虎
圖19 （從左至右）2002年郵票“生肖馬” 2003年郵票“生肖羊” 2017年春晚吉祥物“鳳尾雞”「*來源4」
圖20 胡深世家創(chuàng)作的系列生肖泥塑
圖21-24 生肖泥塑——龍、猴、雞、狗
圖25-28 生肖泥塑——對雞、對猴、對牛、對鼠
鳳翔泥塑有著吉祥的寓意，被人們作為紅白喜事和小孩滿月時的贈禮。有的虎嘴外連著辣椒一樣的裝飾，寓意紅紅火火。有的虎頭虎身用彈簧連接四季花朵、十二生肖等小型泥塑裝飾件，寓意花開富貴，四季平安。虎身上大多繪有花鳥蟲魚等吉祥圖案。這些裝飾在為作品增加靈動趣味的同時，也傳達著民間藝人的美好祝愿。
圖29 泥塑上有彈簧連接的小裝飾
鳳翔泥塑樣式繁多，除了傳統(tǒng)彩繪鳳翔泥塑外，還有一些以白的、金色或紅色為底，黑線勾勒的樣式，更彰顯獨特個性和新年喜慶的氛圍。還有的結(jié)合鳳翔馬勺形制，采用丙烯顏料繪制的新式泥塑。在注重傳承與創(chuàng)新并舉的時代，胡小紅老師與兒子韓建斌也在不斷嘗試將傳統(tǒng)泥塑與現(xiàn)代審美相結(jié)合的作品，在造型與畫法上不斷變化出新。
圖30 紅底新年生肖牛
圖30金底生肖羊——“三羊開泰”
圖31 胡小紅老師的兒子韓建斌創(chuàng)作的新式泥塑
鳳翔泥塑也有多種尺寸，大到2~3米的巨型泥塑，小到6公分的小動物、小立人，大件的作品精致而富有震撼力，小件的更加生動可愛而具有靈活的繪畫感，無論哪一款都帶給人們豐富的視覺體驗。
圖32 院落中的坐虎
圖33 胡小紅老師向師生展示泥塑小鼠
圖34 泥塑小鼠
圖35 我們圍坐在胡老師家的客廳中
聽她介紹胡深世家的泥塑作品
鳳翔泥塑制作工藝
炎熱的午后，胡老師在小院里支起了涼棚為我們乘涼，伴隨著陣陣蟬鳴與清脆的鳥叫聲，我們在臨時搭起的小桌前，聽胡老師介紹鳳翔泥塑的制作工藝。
圖36 涼棚下的小院
鳳翔泥塑的制作工序繁多，擇其主要環(huán)節(jié)如下表：
取泥—和泥—搟泥餅—出模—晾曬—上白粉—線描—隨線—上色—上清漆
取泥
制作鳳翔泥塑的主要原料是泥土，當?shù)剡x用來自東側(cè)八百米外萬泉溝的 “板板土”，據(jù)說地下兩米深的土質(zhì)最佳，表面光潔、油性大，摻水拌和后較柔軟，易于捏制且不易干裂。過去的人們甚至將其作為止腹瀉、治暈車的“妙藥”。
和泥
將土晾干、搗碎成粉末，再加入適量的水與棉花，使泥漿和棉花均勻地融為一體后，放置一到兩夜備用。
圖37 路邊正在搗制的泥土
搟泥餅
將和好的泥搟成餅狀，做成厚約1.5厘米比模子略大的一片備用。
入模
制作泥塑的模子是由泥塑造型翻制而成的陰模，泥餅搟成后，即可將泥餅對準模子，鋪上去。然后，將泥片均勻地按壓，使其與模具貼合，并去除掉模子輪廓以外多余的泥。
出模
泥餅入模大約半小時后，即可出模，需小心地將泥片從模具中取出。
圖38 正在晾曬的泥掛虎
（拍攝于胡滿科家）
晾曬
將取出的泥塑置于空地上晾曬，直至干透。
圖39 正在制作的泥胚
上白粉
為使泥塑彩繪色彩鮮艷，彩繪前，要在表面上涂一層白粉。用當?shù)禺a(chǎn)的一種白色泥粉加入少量骨膠熬制成均勻的白泥漿，用勺子淋到泥片上三四次后，陰干。
圖40 客廳內(nèi)上好白的坐虎泥塑
觀摩胡老師為泥塑坐虎勾線，真是件愜意的事。繪制的全程僅用一只毛筆進行勾勒，任由主線、繞線、隨線、虛線等線條，在立體的造型上游走，多年練就的嫻熟技藝和豐富的經(jīng)驗，使這一根普普通通的筆在她的手中如有神力一般，粗細曲直，描紋皴染，隨心所欲，如絲般順滑。
圖41 胡老師在為大家演示泥塑的勾線工藝
除了毛筆，胡老師也用剪掉一截的舊筆來刻畫肌理，還利用棉簽來畫圓點并為老虎“開眼”。精湛的技藝讓我們贊嘆不已！
圖42 胡老師在為坐虎“開眼”
圖43 勾好線的坐虎與坐虎的成品
上色
大紅、品綠、玫瑰紅和品黃是鳳翔泥塑常用的色彩。大紅是主色，熱烈又喜慶。品綠，與大紅互為補色，相互幫襯。玫瑰紅作為大紅的輔助色，加強熱烈氣氛，又使色彩多了層次。品黃，作為輔助色，可以增加畫面的亮度。 胡老師現(xiàn)場為我們展示了熬色與上色的工序。她拿出了一套 “秘制工具”—— 點亮的燈泡來加熱，熬制顏料。用燈泡來加熱，自有其奧妙，一為使其受熱均勻，二為便于控制加熱時間。顏料粉中加入了水和骨膠熬制，熔化越完全則顏色越深越鮮艷。為了使畫上去的色彩呈現(xiàn)更鮮亮的色澤，有時需要反復幾次上色。
圖44 正在熔化的顏料
圖45-46胡小紅在為師生演示泥塑上色工序
上清漆
待彩繪顏色完全干透，在彩繪表層薄薄地涂上一至二層透明清漆，起到保護色彩、防水和防塵的作用。
泥塑繪制體驗
終于到了我們期待已久的體驗環(huán)節(jié)，我們每人拿到了一個上好白漿的掛虎，挑好了自己的“神筆”，信心十足地開始勾畫。然而手中的筆與顫抖的手卻無法“和平相處”，勾出的線條更是無法與胡老師的相比，不禁感嘆道：沒有神筆，只有神人！自然對泥塑手藝人更加敬佩起來！
圖47-50 師生們在繪制掛虎作品
我們花了好些時間，才逐漸適應了毛筆的繪制方法，最后大家都完成了自己獨一無二、來之不易的掛虎作品！
圖51-52 同學們完成掛虎的繪制并歡樂合影
隱藏彩蛋
胡小紅老師摘了自家后院種的李子給我們吃，別看它青澀的外表，內(nèi)里可是酸甜可口，果汁充足，是夏日水果的不二之選。同學們在這次西行中第一次來到鄉(xiāng)村，面對開闊的田野和茂密的果樹，我們打核桃，扎草人，投入地體會了一把輕松愜意的生活。
圖55 胡小紅老師自家后院種的李子
圖56 同行的王博言同學用狗尾巴草扎的兔子
非遺傳承，任重道遠
在我們提出想看看胡小紅老師保存的泥塑作品時，胡老師翻著手機上的圖片給我們看，這些圖片拍的很隨意，質(zhì)量并不好。還有很多作品是隨著畫就隨著賣掉了，一些經(jīng)典的作品如果沒有妥善保存好原件，又沒有做好拍照記錄，后續(xù)想要還原復刻便成了難事。胡小紅老師提到她想將父親胡深的百余件泥塑作品都復制出來，但是現(xiàn)存的實物并不多，其余的都只能憑著她的記憶去復原了。
圖57 胡老師用手機翻閱圖片向我們展示作品
我們不禁感慨著，思量著，有多少文化遺產(chǎn)正在我們的身邊悄然的消逝著，如果沒有文獻記錄，那么歷史的記憶是不是就中斷了。原老師當下便決定，為今天我們能看到的作品實物做拍照記錄。正午的太陽熱辣辣地照著，她讓我們?nèi)ジ浇牟宛^午餐，自己卻留下來指導米靜學姐拍照，何子蕓和馬麗學姐在屋里和院子間穿梭，搬運和更換著泥塑，整整忙了一個中午。
圖58 學姐為作品拍照
六營村的泥塑生產(chǎn)和傳承在過去有著家庭作坊式的特點，而今隨著市場需求的增加以及文化傳承觀念的改變，泥塑手藝的傳承也不再局限在家庭內(nèi)部的小范圍，村落里的家家戶戶都參與其中。從文化傳承的角度來看，這是十足的好事，讓本來可能中斷的手藝發(fā)展出更豐富的個人演繹。
圖59 胡滿科的泥塑作品《挖人參》
六營泥塑村的農(nóng)民們除了農(nóng)田勞作外，有人專門生產(chǎn)白模，有人專事彩繪，也有的還經(jīng)營著各類手工藝品商店，泥塑生產(chǎn)已經(jīng)具備了一定的產(chǎn)業(yè)規(guī)模和效率，來滿足大額的訂單。商業(yè)化為村落帶來致富的機遇，也擴大了鳳翔泥塑在全國的影響力。
然而，一只泥塑羊的爆款誕生后，千只萬只都聞風而來，只當是一門生意。民間藝術(shù)生生不息的創(chuàng)造力和想象力是其不可或缺的靈魂，作為獨具鄉(xiāng)土風格的泥塑作品在大量的生產(chǎn)和復制中，雖創(chuàng)造了商業(yè)效益，但是否也犧牲了些許民間藝術(shù)的靈魂呢？
本次西行之旅到此就結(jié)束了，但是文化傳承的故事卻沒有落幕，我們衷心的希望它永不完結(jié)，生生不息，薪火相傳。考察小分隊的同學們與原博老師一同創(chuàng)作了“泥塑全家福”的作品為此行留念，表達了對胡小紅老師的感謝之情，也為鳳翔泥塑的傳承與發(fā)揚送上了由衷的祝愿！
圖60 同學們逐一繪制泥塑圖像
共同創(chuàng)作“泥塑全家福”
圖61 同學們畫+原老師題字的泥塑頭像
全家福送上美好祝愿
END
本次西行之旅到此就結(jié)束了，但是文化傳承的故事卻沒落幕，我們衷心的希望它永不完結(jié)，生生不息，薪火相傳。
*本文部分圖片和文字來源于
「來源1」 https://www.sohu.com/a/253422113_100133731
「來源2」 六營民俗村-寶雞市鳳翔六營民俗村旅游指南
「來源3」 中國文化報-守住“土味”的老藝人:記鳳翔泥塑傳承人胡深
「來源4」 昊藏天下、京東博雅軒郵幣專營店、Arting365
（圖、文：視覺傳達設計系副教授 原博）
